失约才是人世间最讳而不言的成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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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Man Who Knew

捞一萧老师这篇


萧山令:


“接下来我要讲述我的挚友,钢铁侠的事迹,非常期待各位的提问。”
Stephen清清嗓子,瞄一眼手里的Stark Pad,屏幕上显示他的讲稿。那台设备的款式早已停产,打字倒还流畅。他列出一串可能的提问,再依次编写答案如读书时复习备考。他尚不明白Tony Stark如何只身面对记者,永远有话要讲,永远有迹可循。现在明白过来也未免太晚,于是他又一次自学成才。

(您和钢铁侠初次合作是否愉快?我们听闻Stark是个极度自我中心的人,他机智却固执,强大而无法融入团队。)
“不得不说那是个仓促而充满小摩擦的初遇。”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诙谐,原因不明。“很遗憾,我打扰了他晨练后的悠闲时光。我们在二十分钟内斗嘴数次,直到火烧眉毛才开始协力磨合。然而我不得不纠正您的看法.....
“他救了我一命,我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信任。要我来讲,他思虑过甚、嘴硬心软,最大的缺点是迎敌时永远不顾自身安危。在我推演的一千多万种未来里,他一次都没退缩过。”
大概五百次循环后我们开始互相挡刀,严重拉低战斗效率。我看到,在一架虚拟的天平上,他哐当一声压沉一头,凭依血肉而非金属。我在闪躲的空当意识到Tony Stark对自己而言是灾难,而最灾难莫过于......
大脑知道所有发生过的,而声带和舌头将其重新塑形。Stephen倒出回忆如倾倒冰箱中过期存货,他最终变成冷室上层的矿泉水,腹中气泡凝冻,所有抖落不出的内容反讽瓶口。
所谓魔法,根本是将叙事加诸现实之上。叙述是对终极权力的掌握,他是个中翘楚。然而对镜背稿时,Stephen无力阻止魔法失灵。他要讲述的有一整部史诗篇幅,出口却永远是一万句中选最苍白一句。有枷锁落在他喉头,扼死某些不可说。

(请问您具体看到了怎样的未来?)
噢,未来。
是时候解释何为灾难:我和Tony Stark在一千多万种未来里当了八百三十七万次爱人。这概率如此之高,几近于魔法副作用。我们在斗篷底下十指紧扣,不知道其他人看见了没有,我猜大概有那么几次是看见的。我们在废墟上架着对方的肩膀,我用魔法治愈他的伤口,他一边嘴硬喊着江湖郎中一边伸开手臂,而我的手抖得原因不明;然后我亲吻他,他尝起来像金属、凝血和扬尘,像一切不适合亲吻的物质,但碰到他时我的手终于不再颤抖。我们躺在圣所的床上裹着同一张毯子,那晚有好月亮,正嵌在天顶圆窗中央,亮堂得使人失眠。Tony为还未到来的决战忧思,发现我也醒着时却开始吃吃发笑。
在生死关头搞起私情,医生,这真令人不齿。
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我回答,有时候我才是两人中更厚脸皮的那个。一点小插曲并不会使我们丢掉超级英雄的位子。
是,是。Tony翻过身去,于是我看不见自己浮在他眼底的影子,只听得到声音:谁都别想让我从这一行提前退休。
除了一种可能,而我们对此心知肚明。所以我要争分夺秒、恬不知耻,并再次吻了他。
之后我又一次失去了他,共计八百三十七万次。

Stephen看了一眼屏幕。
“十分惨烈。我竭力将结果导向胜利,然而无数次失去挚友。经过全部推演后我终于醒悟,钢铁侠存活才是胜利的关键……于是我转去寻找一切保全他的可能性。还好,我发现了唯一的出路。过程艰辛、损失惨重,最后终究是赢了。
“之后的故事不必我多说。婚礼葬礼,各就各位。市民安宁,昔日战友或投身研究或成家安顿。他们先后入土,而我因魔法加护的额外寿命,有幸继续保存这段历史。”
他觉得够了,他凭未来视经历了凡人无以想象的浪漫、壮绝、回肠荡气,经历刀口舔蜜、坟前祝酒,该放钢铁侠一条家庭美满、寿终正寝的生路。Stephen知道他们捆绑在一起将不得好死,而他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一切发生。在这千万里挑一的故事中,Tony不会和他惊心动魄、不会提及永远和长生不老,偶尔和别人谈起家庭晚餐,谈起一个婴儿。他饱经磨难而对平凡毫无准备,只知道长大的婴儿会仰望星星,而不是扛起坠落的星星。他守着婴儿出生、长大、离开、回家看望,也许会为他借用Stephen的中间名。
万幸Stephen从唯一的胜利中看见了以上全部,而他没有讲出任何细节,好像最无趣的日常是最了不得的天机。于是他只是看着Tony,只是看着,时间长到足以数出对方鬓角偷跑的白发,并为自己口风之严感到久违的自负。唯一的疏忽,是他消失前情难自禁,脱口而出的人称从Stark变为Tony。
碎裂飘散前最后一秒,他用来祈祷对方一无所知。

“而这拼死赢得的未来,便是当下各位所见。假使曾经的战斗给了我提出要求的资格,那么我请求各位,铭记它,并铭记Tony Stark。他走完自己的一生后,作为英雄下葬,我希望他的名字也能不被误读地存于未来。不要忘记他的孤勇、真挚和面对强敌的以死相抵,我请求你们永远将他写作英雄。”

“我将永远怀念Tony Stark。”Stephen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,眼眶泛红恰到好处。讲稿背熟,他坚信最尖端的测谎仪也无法对自己的发言指摘半分,他的哀痛淋漓而真实,比真实更真。唯一不可解的是悲痛本身,他是经历过很多死亡的,假使超越时间,必须习惯死亡接踵而至如翻书:亲人、导师、战友……何况他在推演中见过千万次,一轮覆灭落到他眼里,应该只像流水刚好够润湿地面然后蒸干。有人留下来岂非好事:即使Tony被遗忘,被错论,也总有一个人会记得全部的真实,讲述到千秋万岁。存活者是他人生命的续写,记忆是历史的未亡人。
但是,Stephen自问,但是为何偏留下我,让我独自在回忆里为怨难胜?他对凡人感到嫉妒,后者从不知晓,和Tony以同样的速率衰老、在同一日下葬是何等的特权。镜子中他已不再年轻,却也难以继续变老。很久以前他的鬓角就已灰白,而白发似乎再不能往别处蔓延一分。眼下他失眠规律,噩梦频率稳定,各大器官疾患皆在预料之中,尚不足以与Tony黄泉相见。他重新整理仪容,格外用心,因不会有伴同去,更不会有人一起归来。
倘若现在动身,无突发危机他将提前二十分钟到场。Stephen已经忘了几十年前是什么搭救了自己,并记不得从何时顿感低落,却不为老之将至。还好他记得讲稿里每一处细节,该讲的句子里所有停顿,和不该讲的、只有他知道的一座水下冰山:Stephen一向长于保密。他一并忘了全球变暖是多久前的流行词汇,只知道那座冰山年年扩张向外海,压在心上。于是他走向大门,将Stark Pad放回沙发上。不知他怎么保养的,电子产品自入手至今未曾送修,却一直没坏过,一次都没有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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